盆景藝術縱橫談

（一）盆景　與　盆栽　簡史

　 　 中 國 園 林 佈 置 ， 遠 在 夏 商 周 三 代 ， 已 相 當 進 步 。 當 時 已 具 備 宮 室 亭 台 園 林 之 美 。 假 山 的 點 綴 ， 遠 在 漢 朝 已 有 ， 到 唐 代 ， 原 來 佈 置 庭 園 之 假 山 ， 至 此 進 步 到 縮 龍 成 寸 ， 而 可 置 於 盆 上 了 。 唐 宋 時 代 所 稱 之 盆 玩 ， 元 朝 所 稱 之 些 子 景 ， 就 是 今 日 之 盆 景 ， 而 盆 景 之 名 稱 ， 則 始 於 明 末 清 初。

　 　 盆 景 是 中 國 人 生 活 藝 術 情 趣 之 一 ， 有 以 石 砌 ， 有 用 木 雕 ， 亦 有 獨 石 或 獨 木 天 然 生 成 。 大 者 置 於 庭 園 ， 小 者 可 清 供 室 內 几 桌 。 其 中 亭 台 、 樓 閣 、 樹 木 、 舟 楫 、 人 物 、 鳥 獸 、 栩 栩 如 生 ， 比 之 圖 畫 ， 更 具 真 實 感 ， 為 中 國 特 有 藝 術 。 第 二 次 世 界 大 戰 後 ， 日 本 亦 頗 為 興 尚 ， 惜 其 可 作 為 此 種 藝 術 作 品 之 材 料 不 豐 ， 而 石 之 種 類 亦 遠 不 及 中 國 之 夥 ， 所 以 不 像 中 國 之 普 遍 ， 因 此 盆 景 在 日 本 遠 不 及 盆 栽 之 進 步 與 風 行 。

　 　 至 於 盆 栽 之 名 稱 ， 始 於 晉 代 （ 公 元 二 六 五 至 四 二 零 年 ） 。 詩 人 陶 淵 明 不 甘 為 五 斗 米 折 腰 ， 退 隱 故 鄉 ， 度 其 田 園 生 活 ， 其 藝 菊 之 韻 事 ， 不 僅 盛 名 當 時 ， 亦 可 說 是 中 國 盆 栽 藝 術 有 記 載 之 始 。 降 至 宋 代 ， 有 配 以 景 物 而 稱 為 「 盆 玩 」 。 元 代 又 更 名 為 「 些 子 景 」 ， 至 明 清 代 就 更 為 普 遍 ， 而 轉 稱 為 「 盆 景 」 。 特 別 在 清 代 康 熙 至 嘉 慶 年 間 ， 可 稱 物 阜 民 豐 ， 昇 平 盛 世 ， 士 大 夫 以 至 商 賈 、 庶 人 ， 更 普 遍 地 以 此 為 生 活 情 趣 ， 藝 術 消 遣 。 其 構 造 風 格 ， 也 因 各 地 興 尚 與 時 代 變 遷 而 有 所 不 同 。 在 明 清 兩 代 ， 例 如 揚 州 之 花 塔 式 、 四 川 之 蚓 曲 式 、 安 徽 之 滾 龍 式 、 北 方 之 三 曲 式 、 兩 湖 之 平 托 式 、 廣 東 之 五 林 式 等 等 ， 多 采 多 姿 ， 包 羅 萬 有 。 至 清 末 民 初 （ 公 元 一 九 零 零 年 ） 左 右 ， 廣 東 人 根 據 繪 畫 手 法 ， 發 明 了 蓄 枝 截 幹 方 式 ， 而 佈 局 構 型 ， 亦 趨 尚 畫 意 ， 瀟 灑 蒼 勁 ， 兼 而 有 之 ， 被 稱 為 嶺 南 派 ， 各 地 仿 行 ， 為 南 北 盆 栽 家 所 愛 好 。 盆 栽 古 樹 ， 由 是 達 到 藝 術 高 峰 。 而 前 述 之 古 老 各 式 ， 因 之 漸 趨 淘 汰 ， 唯 嶺 南 風 格 是 尚 。 此 是 盆 栽 藝 術 風 格 今 昔 不 同 之 最 大 改 革 。 盆 栽 名 稱 ， 雖 然 始 於 晉 代 ， 但 進 展 中 又 為 盆 玩 、 些 子 景 、 盆 景 等 名 取 而 代 之 ， 而 將 盆 栽 包 括 在 內 ， 或 稱 之 為 古 樹 。 直 至 近 代 一 般 古 樹 而 無 景 物 佈 置 者 ， 又 復 採 用 盆 栽 之 名 。

　 　 日 本 之 文 化 藝 術 ， 受 中 國 之 影 響 至 大 ， 遠 自 秦 代 （ 公 元 前 二 五 五 至 二 ○ 六 年 ） 徐 福 東 渡 ， 以 至 元 朝 （ 公 元 一 二 八 ○ 至 一 三 六 八 年 ） 年 代 ， 日 本 派 遣 使 節 及 商 人 貿 易 來 住 ， 更 有 不 少 日 本 人 留 學 中 國 ， 而 將 此 項 藝 術 帶 回 日 本 。 繼 之 在 明 代 末 年 ， 遺 臣 朱 舜 水 不 甘 臣 服 滿 清 ， 流 寓 日 本 ， 將 更 多 漢 學 文 化 以 至 盆 栽 藝 術 帶 到 日 本 ， 並 加 以 發 揚 ， 成 為 今 日 盆 栽 盛 行 於 日 本 之 起 因 。 第 二 次 世 界 大 戰 後 ， 繼 由 日 本 傳 至 西 方 ， 更 以 中 文 “ 盆 栽 ” 兩 字 譯 音 成 “ Bonsai ” ， 成 為 普 遍 名 稱 。 由 是 言 之 ， 盆 栽 藝 術 雖 源 出 中 國 ， 但 得 以 傳 遍 世 界 各 地 ， 則 日 本 人 不 啻 成 為 轉 運 橋 樑 ， 厥 功 至 偉 ， 此 亦 無 可 否 認 者 。

　 　 現 在 盆 栽 藝 術 之 傳 遍 世 界 ， 可 稱 無 遠 弗 屆 ， 不 論 亞 洲 、 歐 洲 、 美 洲 、 澳 洲 ， 以 至 非 洲 各 地 ， 都 紛 紛 設 立 盆 栽 會 ， 互 相 研 究 。 尤 以 美 國 風 起 雲 湧 ， 各 州 成 立 盆 栽 會 之 多 ， 有 如 雨 後 春 筍 ， 每 年 都 舉 行 國 際 性 盆 栽 展 覽 大 會 ， 切 磋 觀 摩 ， 本 人 歷 年 亦 被 邀 參 加 ， 奈 因 健 康 關 係 ， 不 克 赴 會 ， 至 引 為 憾 ！ 最 近 更 在 首 都 華 盛 頓 籌 設 國 立 盆 栽 園 ， 而 各 大 學 農 科 更 不 少 列 為 課 程 。 各 盆 栽 會 亦 聘 有 專 家 教 授 ， 專 人 演 講 ， 應 有 盡 有 。 美 國 盆 栽 藝 術 ， 雖 然 現 仍 在 幼 稚 時 期 ， 但 以 其 研 究 之 苦 心 ， 與 學 習 之 毅 力 ， 配 以 美 國 氣 候 溫 和 ， 土 壤 肥 沃 ， 可 供 盆 栽 之 植 物 料 更 豐 富 。 正 如 中 國 古 語 所 云 ， 天 時 、 地 利 、 人 和 ， 三 者 兼 而 有 之 ， 其 進 步 將 必 一 日 千 里 ， 可 以 預 卜 。 除 非 我 國 百 尺 竿 頭 ， 再 進 一 步 ， 否 則 一 百 年 之 後 ， 執 世 界 盆 栽 牛 耳 者 ， 恐 非 中 國 ， 更 非 日 本 ， 而 是 後 來 居 上 之 美 國 。 因 此 ， 希 望 我 國 愛 好 盆 栽 人 士 ， 共 同 負 起 發 揚 光 大 責 任 ， 毋 使 祖 先 留 給 我 們 之 藝 術 遺 產 ， 淪 諸 湮 沒 ， 而 將 來 有 禮 失 求 諸 野 之 嘆 ！
 

註：	（一） 原 文 附 有 年 份， 書 畫 考 據， 為 免 閱 者 悶 訥， 特 予 抽 起 ， 可 來 電 郵 索 閱。
	（二） 原 文 見 刊 於 三 十 二 年 前， “文農盆景” 一 書， 今 日 觀 之， 美 國 後 來 居 上 之 勢， 果 無 錯 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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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: 盆景與人生